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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根据打拐人“上官正义”提供的线索，红星新闻记者前往陕西调查河北一孕妇产下肚中孩子后售卖给孙某彬、张某航夫妇一事。线索反映，河北孕妇张某在怀孕期间同他人约定，孩子出生后将其售卖给同乡孙某彬夫妇。今年6月，孙某彬通过黑中介，将孕妇张某安排在陕西省汉中市洋县妇幼保健计划生育服务中心（后称洋县妇幼保健中心）妇产科住院并产下一女婴，但住院身份信息却是其妻子张某航的。最终，张某生下来的婴儿身份被“洗白”为张某航的孩子。
▲洋县妇幼保健计划生育服务中心
6月20日，洋县官方就此事发布通报，称接到有关线索，迅速成立调查专班对相关线索进行彻查，对县妇幼保健院在内部管理和工作流程中可能涉及到的相关岗位，包括院长、副院长及工作人员等5人，立即停职接受调查。
7月26日，红星新闻记者从陕西洋县警方获悉，此案已抓获7名犯罪嫌疑人，对整个黑产业全链条进行了打击。
7月26日，红星新闻记者致电河北新乐市公安局政治处，询问针对卖孩子方张某、买孩子方孙某彬、张某航的处理情况，相关负责人表示稍后回电，但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
黑中介收费约5万多元
负责找生产医院并伪造产检资料
红星新闻记者获得的孙某彬和黑中介刘某宝微信聊天记录显示，刘某宝提到“孩子的所有信息都是关联你老婆身份，整个生产过程收费大概在5万多元，我们只负责生产部分，产检部分需要你们自己负责。确定找我们办就先给5000元定金，孕妇进医院后给3万元，办完出生证给剩余的钱。”
▲聊天记录截图
在孙某彬提出费用是否能降低后，刘某宝表示，这已经是熟人介绍后的价格，如果是其他不认识的人，要么不会接单，要么就再加1.5万元。“现在到处都打得严，我们的成本都提高了好多。”刘某宝还承诺，孩子出生证都是真实的，肯定能在系统内查到。
▲孙某彬向刘某宝支付的定金记录
今年3月31日晚，孙某彬向刘某宝的指定支付宝账户转去5000元定金。随后，刘某宝用微信告诉孙某彬“我们已经安排同事前往河南、山西、河北等地去洽谈医院资源，比较可行的是陕西和河南。”同时，刘某宝还向孙某彬索要了张某和张某航的身份证文件，表示：“要以你老婆张某航的身份信息去做产检，做成你老婆的产检资料。”
在双方沟通修改孕妇产检资料期间，针对第一版伪造的张某航产检资料，孙某彬微信回复：“报告里电话和生日没有修改。”刘某宝安抚他称：“我问下改图公司，不用担心，会全部改好的。这两天我过去一起弄好，弄好后再发给你。”
▲刘某宝伪造的张某航产检报告
之后，刘某宝通过微信向孙某彬发送了多份张某航的产检资料照片，表示：“这是我们修改出来的报告，原件在生产的时候再拿过去。”红星新闻获取的刘某宝伪造的产检资料照片显示，孕妇姓名为张某航，产检时间为2024年5月5日，检查医院为新乐市中医医院。
黑中介催付尾款
理由是“院长亲戚在催”
双方的微信聊天记录显示，5月27日，刘某宝告诉孙某彬可以出发前往孕妇准备生产的医院，抵达之后先住在宾馆，工作人员正帮孕妇在医院挂号，到了之后可以进行产检。
5月31日中午，刘某宝在微信上和孙某彬交流完孕妇的情况后，表示“等有生产反应了再入院”。
6月3日晚，刘某宝告知孙某彬，第二天有人接送其和孕妇住院。
6月4日，孕妇住进陕西省汉中市洋县妇幼保健中心，入院后孙某彬告知刘某宝，已经住进产房并且在打催产素。
▲孙某彬支付3万元的转账记录
6月5日，刘某宝在微信中表示，按照现状，顺产费用是5万5千元，孙某彬当天需支付3万元，剩余2万元在办理出生证当天支付。孙某彬当天支付后并通过微信向刘某宝发送了银行转账记录截图，显示其向指定账户打了3万元。
6月6日，使用张某航身份信息的孕妇张某，在洋县妇幼保健中心完成生产，刘某宝随即微信催促孙某彬完成尾款支付。并声称牵线人在催，“剩余2万元，你今天有空就转我发你的账号吧，我把相关单位的账给清了，后天我们工作人员过来给你们办理出院。”“院长亲戚在催我，出生证出来就要给介绍人的。”
▲刘某宝称牵线人在催
孙某彬回复刘某宝称，住院费自己垫了2700元。当晚7点左右其向刘某宝指定账户转去尾款17300元，至此，双方交易全部完成。
当天，孙某彬还告诉对方，出生证办理顺利，他回家后就要给孩子上户口。
6月19日，红星新闻记者从洋县妇幼保健中心医保结算部门获悉，张某航确曾在该院生产，并且全程医疗费用都是自费，没有使用医保，已经办理完出院手续。
涉事医院妇产科：
按身份证登记，难以分辨是否是本人
6月19日，红星新闻记者前往洋县妇幼保健中心核实此事，接诊涉事孕妇的医生贾某兰和该科主任申某均对此事表示吃惊，称未曾料到孕妇身份信息会是冒用他人的。
贾某兰告诉记者：“孕妇来的时候说普通话，我还以为是外地媳妇，问她在本地买房没有，走医保我们有普惠政策，但她说不需要。”
贾某兰称，孕妇并没有出示完整的产检报告，由于她不是本地人，没有在医院建档。贾某兰说：“救死扶伤是医院的职责，人家来了我们肯定要正常接收，不能因为身份问题就不收患者。”
洋县妇幼保健中心妇产科主任申某告诉记者，该科接收的本地孕妇都会建档，就医时会出示从13周开始的产检报告。“那位孕妇来的时候已经怀孕30周，达到孕晚期指标，入院时只给了一份新乐市中医医院的产检报告。”
申某回忆6月4日该孕妇入院情景时称，当天医院即将下班时，一男子抵达妇产科门诊，表示需要给一孕妇开住院证，因为胎儿胎动已经不好了。“当时没看见孕妇，我让他赶紧把孕妇带到医院，对方说孕妇还在宾馆。”
在涉事孕妇被男子带到医院之后，由于门诊即将下班，因此赶紧将孕妇带往住院部4楼。“住院部的医生给她开了住院证，是按照身份证上张某航的信息开具的。”申某表示，在孕妇身份核验阶段，由于医院不是执法部门，只能通过身份证和患者本人比对，但有的孕妇怀孕之后外貌会发生变化，而且目前医院暂时没配备人脸识别系统。“我们还没有碰见过类似情况，孕妇来的时候，我们责任大夫就是按身份证登记。”申某说。
6月19日上午11点左右，红星新闻记者就此事联系洋县妇幼保健中心分管领导，该中心副主任赵某明告诉记者：“从现有信息来看，涉事孕妇早有预谋，不管他们采取什么手段，前后都是有准备、有预谋。这事肯定要向主管机关和公安机关汇报，我们也立即开展自查自纠。”
赵某明还告诉记者，关于孕妇人脸识别系统，医院还没有和公安系统联网。“我们一周前才收到相关文件，要求医院建立人脸识别系统，现在还在完善。因为孕妇怀孕后体型会发生变化，所以有些人就会去钻这个空子。”
洋县纪委监委调查结束
警方已抓获7名犯罪嫌疑人
6月19日下午，红星新闻记者前往洋县卫健局反映此事，随后洋县妇幼保健中心主任时某东抵达。时某东表示，涉事孕妇因肚子疼住院，病历中有记录，住院时是按照医院程序办的，“孕妇的名字，是她拿身份证登记的，胎儿确实是孕妇产下的，我们才给开具的出生证明。至于孕妇是不是身份证上的那个人，我们确实没有这个辨别能力。”
时某东向记者出示了孕妇的入院信息和胎儿出生证明，显示登记人身份信息为张某航。时某东告诉记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此事院领导没有一个人知道，如果说黑中介有联系人，可以直接指名道姓说出是谁，然后由公安机关介入调查。”随后，其表示将就此事向洋县卫健局相关领导汇报。
▲洋县卫健局
当晚，红星新闻从洋县卫健局获悉，当地已就此事展开调查，正通过监控视频溯源涉事孕妇就医过程。
6月20日，洋县官方就此事发布通报，表示已成立由公安、卫健、纪委监委等部门组成的调查专班，主动联系对接河北省新乐市公安机关，对反映的外地跨省作案团伙、非法中介、非法获取出生证明、县妇幼保健院相关人员自称不知情等问题线索进行彻查；对县妇幼保健院在内部管理和工作流程中可能涉及到的相关岗位，包括院长、副院长及工作人员等5人，立即停职接受调查。
6月20日，红星新闻记者致电涉事男子孙某彬，其表示不愿就此事多说，相关情况已汇报给河北省新乐市警方，随即挂断电话。当天，新乐市公安局相关民警告诉记者，已经找到涉事婴儿亲生母亲张某进行了询问，按照正常办案流程采集血样，送到有关部门化验，但是结果还未出，具体情况正在进一步调查核实。
7月26日，红星新闻记者从陕西洋县警方获悉，此案已经抓获7名犯罪嫌疑人，其中远赴广东抓捕相关黑中介等5人，在洋县本地抓捕2人。“案件实现了对这个黑产业全链条打击，相关嫌疑人已经提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案件正在依法办理。”
关于洋县妇幼保健中心部分人员违法违纪问题，记者从洋县卫健局了解到，县纪委监委已经调查结束，相关人员处分情况正在按程序进行，有结果后会第一时间向媒体反馈。
红星新闻记者 钟梦哲 罗梦婕
编辑 潘莉 责编 邓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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