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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24-03-16 16:07·史笔似尘钩
公元前238年,在赵姬的支持下,嫪毐手持王玺和太后诏书,悍然发动了蕲年宫政变,刀锋直指尚未亲政的秦王,嬴政。
只是,嫪毐的举动早已在嬴政的算计之内。他在蕲年宫放置三千精兵,又将大量秦军安插在咸阳宫内。仅仅数日,嫪毐就沦为过街老鼠,车裂身亡,三族夷灭。
然而,嫪毐的覆灭却将权倾大秦近十载的相邦吕不韦拉下了马。
当时,嬴政借此罢免了吕不韦的相国之位,将他迁出咸阳,赶到封地河南,彻底断绝了吕不韦染指大秦国政的机会。
不幸的是,就在吕不韦饮酒赏花,自以为会终老洛阳时,他却等来了嬴政的“夺命”诏书:
“你对秦国有什么功劳,秦国把河南都封给你了,还让你食邑十万户。你跟秦王有什么关系,竟号称仲父。四川那么大,你和你全家都去看看吧。”
吕不韦读罢,随即服毒自尽身亡,年仅57岁。
相比于后世的刘邦、杨坚、朱元璋,嬴政并非是一个喜好杀戮功臣的帝王。恰恰相反,他对待王翦、李斯、蒙恬等人可谓是相当宽厚。在他37年的执政生涯中,不得善终的也仅有吕不韦一人而已。
那么,作为嬴政“仲父”的吕不韦是为何会因嫪毐谋反而丢掉相邦之位呢?他与嬴政的关系如何?嬴政又为何在吕不韦离开咸阳后,还要将他逼死呢?
吕不韦的“政治投资”
吕不韦,卫国濮阳人。
在东周时期,凭借特殊的地理位置,卫国迅速以商业崛起。它地处华北平原,东临齐鲁,北接燕晋,南靠吴越,西近太行,形成了规模较大的商业团体,并延续数百年之久。
而吕不韦,自幼就在浓厚的商业氛围中成长,耳濡目染,渐渐养成了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的经商之道,积累了多达千金的家族资产。
随着商业规模越来越大,吕不韦的目光逐渐转向政治。在他看来,若能找到“奇货可居”的六国公子,加以培养,未来的收益,将会极为可观。故而,吕不韦的步伐跨遍了大江南北,四处寻找心中的“奇货”。
公元前260年,就在吕不韦32岁这年,秦赵两国倾举国之力打的长平之战落下帷幕,赵国40万士兵投降后,被秦军集体坑杀,赵国从此一蹶不振。
当时,各国之间流行送人质。秦昭襄王为了战略上的需要,把太子嬴柱的妃子夏姬所生的儿子嬴异人,送到赵国做人质。
嬴异人虽然名义上是秦国的皇孙,但他是太子次妃所生。故而,秦昭襄王照样毫无顾忌地随时出兵攻打赵国。
因此,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嬴异人,在国内是一个被排斥的王族,在邯郸是一个被冷落监视的质子,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
当时,吕不韦为了生意来到赵国邯郸,机缘巧合下碰到了嬴异人。吕不韦敏锐的发现,嬴异人恰恰就是他多年寻找的“奇货”。
在此之前,吕不韦对秦国进行了详细的探查。秦昭襄王在位已经40多年,垂垂老矣,来日无多。太子安国君,当了数十年的储君,始终没机会上位,整天还要小心翼翼,身体也是非常差。
故而,吕不韦利用嬴异人做了一次大胆的政治投资,一次惊天豪赌,他要将嬴异人扶上秦王继承人的位置。
可以想象,长平之战后,秦国和赵国结下了血海深仇,正在落难中的嬴异人随时有被赵国处死的可能。突然有一个腰缠万贯的大富豪肯和他做好朋友,还要帮他登上秦国第三代继承人的位置。
嬴异人的兴奋,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为了稳定嬴异人,吕不韦甚至将自己的爱妾赵姬送给了他,以此来获得嬴异人的信任。
因此,嬴异人曾不止一次的和吕不韦说道:“若能登位成为秦王,愿意拿秦国的土地和你分享。”
当然,要想扶正嬴异人,并非易事。安国君一生共有二十多个儿子,嬴异人并非长子,又缺乏才能,可谓是“泯然众人”。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亲生母亲夏姬,也不为安国君所宠爱。
于是,吕不韦将他的主要目标,放在了安国君的妻子,华阳夫人身上。
华阳夫人深得太子宠爱,是未来秦国太后的不二人选。不过,她有一个最大的遗憾:没有儿子。
当时,华阳夫人也在暗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尽管现如今受宠于太子,可毕竟缺乏子嗣,日后年老色衰,必然屈居人下。
故而,在吕不韦重金求见华阳夫人,向华阳夫人晓明利害,劝他过继嬴异人为子后,华阳夫人立马明白了吕不韦的意图。
很显然,华阳夫人认识到,只有嬴异人才是她的最佳人选。
现在的嬴异人无依无靠,在外漂泊。若能得到华阳夫人的爱护,自然感恩戴德、不离不弃。更有甚者,嬴异人因她而贵,必然听命于她。日后让嬴异人迎娶自己的楚国侄女,就可将秦国大权牢牢掌控在楚系手中。
于是,吕不韦与华阳夫人一拍即合,双方为了自己的目的,展开了一场合作。华阳夫人允诺过继嬴异人为自己的儿子,并游说安国君立他为嫡长子。而嬴异人,则将华阳夫人当作亲生母亲对待,言听计从。
与此同时,吕不韦发挥他高明的商业运作手段,给了嬴异人五百金,让他买华贵的衣服提高品位。而且为他牵桥搭线,帮嬴异人建立了一个上流社交圈子,结交文人墨客,高官商贾。
出手阔绰的嬴异人很快成为邯郸社交界的一颗明星,他被众人交口称赞,名声也很快传回国内,引起了秦王的注意。
权倾大秦的吕不韦
公元前257年,秦国大军围攻邯郸,赵国气愤至极,打算杀死做人质的嬴异人。当时,吕不韦拿出六百金贿赂赵国的看城官吏,帮助嬴异人顺利逃回秦国。
而赵国见杀嬴异人不成,转而想杀他的夫人赵姬与儿子赢政。庆幸的是,吕不韦出发之前已然将她母子二人藏匿在隐蔽的地方,方才躲过了劫难。
回到秦国后,吕不韦安排嬴异人穿楚装去拜见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本是楚人,见此大喜。于是,她按照先前约定,认嬴异人为子,并改名为“子楚”。
如此一来,嬴异人就成为了华阳夫人和安国君的唯一嫡子。
公元前251年,在位五十六年的秦昭襄王嬴稷去世,安国君嬴柱嗣位。而嬴异人,则以太子的身份,成为大秦帝国的正式接班人。
反观赵国,见嬴异人已是秦国的太子,加之秦国的实力本就强大,就把赵姬与嬴政送回秦国,以此讨好嬴异人,避免双方发生龌龊。
不久后,继位仅仅三天的嬴柱就因病暴亡了。嬴异人在众人的扶持下,顺利登基。吕不韦的长线投资,开始取得惊人的收益。
他被封为相邦,受爵文信侯,实现了从商人到政治家的转变。
而为了帮助吕不韦获取朝臣的认可,嬴异人可谓是费尽心思。他派遣吕不韦率军攻灭东周,迁东周公于阳人聚。至此,传国八百余年的周朝,被吕不韦终结。
不久后,吕不韦又助蒙骜攻取韩国的成皋、荥阳二城,使秦国疆界逼近魏国的都城大梁。
只是,嬴异人在位不过三年,突然病逝了。临终前,嬴异人将年仅13岁的嬴政托付给吕不韦,并拜他为“仲父”,全权处理秦国一切朝政。
可以说,吕不韦做臣子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达到极致了。年轻的嬴政没有任何权力,他几乎时时刻刻都要受到吕不韦的管教。
在此期间,除祭祀事宜外,秦国的大政方针、官员任免等事宜,均由吕不韦一人裁决,俨然成为秦国的无冕之王。
由于吕不韦独断专行、趋炎附势者众,因而秦国出现“只知有相父,不知有秦王”的局面。
不过,吕不韦却未能参透一个道理:“和盈利无止境的经商不一样,政治讲的是见好就收。”
当然,在吕不韦执政时期,他对秦国的贡献,可谓是有目共睹。
秦昭襄王时,秦国征伐无度,纵然所向披靡,却也极大的耗损了国家实力。在他死后,秦国两任大王都未能实现“休养生息”的国策。而吕不韦利用执政大秦的机会,为秦国招揽人才、经营商贸、拓展良田、兴修水利,又结交六国,将“强弩之末”中的秦国,重新拉回到正轨。
只是,随着权力的越来越大,吕不韦最终迷失了自己。他身居相邦之位,总览朝政,竟四处收拢门客,鼎盛时,多达三千余人。而在相邦府中的仆人,也不下于万人。
不仅如此,吕不韦为加强对嬴政的“控制”,同时也为了展现自身才华,还让门客编撰了一部《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涵盖了当时社会很多门派的学问,是吕不韦及其门客的集大成作。他希望通过这本书,告知嬴政该如何治理国家,甚至渴望它成为秦国历代国君治国的蓝本。
而在书成之后,吕不韦还在咸阳城内悬赏重金,希望有人能够改动《吕氏春秋》一个字。有趣的是,尽管《吕氏春秋》行文考究,皆是当时各派“大家”所作,可并非十全十美。
只是,咸阳城中的官商士族忌惮吕不韦的权势,竟在数月内,未曾修改一字。此事一出,极大刺激了“怀揣夺权”之梦的嬴政。
嬴政认识到,吕不韦的权势之大,已能让天下士子都围着他转。
与此同时,吕不韦和嬴政的执政理念也爆发了“冲突”。对于吕不韦来说,他所希望的是在自己的掌权范围内,徐图缓进,慢慢蚕食六国。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永久保持相位。
可嬴政却想发动灭国之国。在他看来,秦国的实力已然强于六国,发动灭国之战,远比慢慢蚕食更为有效。
当然,对东方六国的大规模作战,也就意味着权力的回归。因此,嬴政是乐此不疲的。
更为重要的是,吕不韦还利用自己相邦的身份,和嬴政的母亲赵姬长期暧昧不清。
其实,在嬴政继位为秦王之后不久,宫廷内外就盛传着一个流言,声称赵姬当年在怀有身孕两个月后,才改嫁在赵国做人质的秦庄襄王嬴异人。
尽管流言为不轨之人的“离间”工具,可毕竟无风不起浪。为了脱身,吕不韦便把善于迎奉的门客嫪毐推荐给赵姬。为出入方便,吕不韦还出计谋让嫪毐拔掉胡子冒充太监,专门侍候赵姬。
服毒自尽
在得到嫪毐后,赵姬每日沉溺在情爱当中,吕不韦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继续安心为官了。
然而,嫪毐显然没有吕不韦那样的头脑。他以假太监的身份和赵姬待在一起,还让赵姬怀孕生下了儿子。两人搬到了雍地,竟过上了一家人的生活。
只是,备受赵姬宠爱的嫪毐,在权势和地位攀升的同时,行事也是日渐跋扈乖张。他贪心不足,不甘愿只能“醉卧美人膝”,却更加渴望像吕不韦一样“醒掌天下权”。
于是,嫪毐狐假虎威,借助赵姬的力量,逐渐培育自己的势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嫪毐受封为长信侯,前来投奔嫪毐的门客竟多达千余人。
吕不韦见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对嫪毐怒不可遏。万般无奈之下,他建议赵姬与嫪毐迁出宫外,免得事情暴露。
然而,嫪毐早已被这种表象冲昏了头脑,准备从后宫走向前台。他自称秦王“假父”,开始干政。甚至还动了让自己的孩子做未来国君的心思,又怎么会放弃到手的权力,而重新沦为一个“废人”呢。
正所谓:“纸终究包不住火。”当时,有人向嬴政告发了赵姬与嫪毐,并指出在嬴政过世之后,立他们的儿子继位的想法。
赢政听罢,怒火中烧,决心铲除嫪毐,以正风气,也正好建立自己的威严。
不过,嫪毐此时也知道,有人给嬴政打了小报告。于是,他下定决心,趁嬴政去祖庙的时机,发动叛乱。令人心寒的是,作为嬴政从小共患难的母亲,在嫪毐决定诛杀嬴政后,竟选择站在嫪毐一边。
公元前238年,在赵姬的支持下,嫪毐发动了政变。
然而,嫪毐毕竟只是一个“暴发户”。他一无才能,二无威望,不过是吸附在赵姬身上的蛀虫而已。因此,嫪毐的叛乱很快被嬴政平定。
不久后,嫪毐车裂而亡,三族夷灭。他的两个儿子也被装进麻袋里,活活摔死。
嫪毐的亲信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都被枭首,追随嫪毐造反的宾客舍人四千余人被废除爵位,统统赶到蜀国服劳役。
处理完毕嫪毐造反的事情,嬴政将赵姬迁出咸阳,幽禁在城外的贡阳宫,声明断绝母子关系,永不再见。
可以说,嫪毐之乱给了嬴政从赵姬手中夺回监国大权的“机遇”。他也趁此,压制了新近崛起的长信侯势力,进一步巩固了手中大权。
故而,嬴政独掌大权的唯一绊脚石就只剩下吕不韦。
公元前237年,嬴政念及吕不韦功劳、影响、旧情,免去了吕不韦的相邦职务,将他迁出咸阳,返回河南封地,吕不韦的政治生涯从此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吕不韦虽官职被免,但数千门客仍在,势力仍不可小觑。抵达洛阳后,吕不韦仍以相邦和仲父的地位自居,洛阳士子以及门下客卿纷纷表达对吕不韦的崇敬。
就连当地官员上任伊始,都要先去拜访他。
另一方面,失去了权力的吕不韦也不甘寂寞。他常常大宴宾客,门庭若市,高朋满座,六国的使者更是大张旗鼓地纷至沓来。
起初,嬴政就担心吕不韦心有不甘,担心他凭借财力招兵买马,图谋造反。此时此刻,又看到吕不韦如此高调做人、高调做事,嬴政的内心忧虑,可想而知。对于嬴政来说,吕不韦活着,他必将寝食难安。
公元前235年,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嬴政给吕不韦写了一道极为“绝情”的诏书,在书中,嬴政指出:
“你对秦国有何贡献,秦国封你在河南,食邑十万户。你和秦王有什么血缘关系,而号称仲父。你与家属都一概迁到蜀地去居住!”
很显然,嬴政不仅抹去了吕不韦的所有功绩和地位,也将二人的关系彻底摆在了“冷板凳”上,堪称绝交信典范,
而吕不韦心里很清楚,嬴政已经容不下他的存在了。若是将秦王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到时难免家人跟着一起遭殃。
因此,在绝境中,吕不韦选择服毒自尽,结束自己“精明”的一生,以保全自己最后的脸面和家人。